悼Y君

一

Y君走了，走得很匆忙。
他是我乐中的同事，还是民主同盟的盟友。昨天上午接到S君电话，惊悉了这个噩耗，我倍感突然，也非常惊讶。虽然我早知道他身体不好，但毕竟年纪不大——连“休”都没有退了，怎么会走到这一步？可阎罗王下了死命令，要提早收下他，我们能不意外吗？！按照S君的吩咐，我马上给我们学校的校长、办公室主任、工会主席打了电话，还给民盟主委打了电话。

下午我到殡仪馆吊唁，遇到了S君。S君与Y君关系非同一般，所以，我问他：“怎么这样快？”他说：“昨天晚上，我在医院病床前陪他。他说，再给他多活两年，那就好了。说罢，留下了眼泪。我擦了他的眼泪。今天上午七点钟，他就走了。”这应该是他留下的最后的遗言。这遗言是含泪的企求，是苦涩的渴望，带有强烈的不舍，带有巨大的留恋。可见，他实在不想离开，也实在不愿离开。但是，死神已经紧紧地攫住了他，他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。黄泉路就在眼前，阎罗王已向他招手。他万般无奈，也无法拒绝。他不得不走啊！

二
在Y君的灵堂前，S君与D君跟我谈论。S君感慨万千地说：“人生就是一场悲剧！”D君听了不同意，也万千感慨地说：“人生应该是一场喜剧！”这两个观点针锋相对，他们问我赞同谁，我没有表态，只是示意他们说出理由。S君说：“每一个人最后都要死，不管地位多高，名利多大，这很公平。可死后一切都没有啦，这不是悲剧吗？”D君便说：“人生免不了要死，可大家都这么风风火火，积极入世，最后一下子没啦，这难道不象一出喜剧吗？”我听了说：“你们的观点看似不同，其实是一致的，只是立论的角度不同罢了。S君是从过程看结局，所以说人生是悲剧；D君是从结局看过程，所以说人生是喜剧。”

他们要我谈谈对人生的看法，我说：“关键取决于对人生的认知和由此产生的态度。我赞同你们的看法，从本质上看人生是空的，这也是佛家的认知。因此，我们要善待自己的生命，让过程过得开心一些，幸福一些。不要太积极，也不要太不积极。一切都顺其自然，适可而止。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。当然，不同年龄段的人对此会有所不同：少年轻狂，人生刚开始，自然干劲冲天，积极乐观；老年痴呆，人生就要谢幕，必然没了火气，消极悲观。不同家庭的人对此也会有所不同：贫穷的家庭一定积极，不然没办法活下去；富裕的家庭可以悠闲一生，因为衣食无忧。不同信仰的人对此也会有所不同：信佛教与道教的人，由于接受了太多空无的观念，自然会看谈人生；不信佛教与道教的人，大脑里没有接受空无的观念，就没有受这个影响。不同个性的人对此也会有所不同：有些人个性很积极，什么事都追求完美，什么事都放不下，所以坊间戏称之为劳碌命；有些人个性不怎么积极，对什么事都无所谓，即使火烧屁股，也不怎么急，所以坊间戏称之为安乐命。总之，对人生的认知决定了人生态度，人生态度又决定了人们的幸福感。”他们表示赞同。

三
Y君走了。无论是作为乐中的同事，还是作为民盟的盟友，我都应该表达自己的哀思。这与死者虽已无所谓，但对于生者大抵只能如此而已。只是由于才疏学浅，我写不出感人肺腑的名文，只得借这支拙笔，引用陶渊明的《挽歌（其三）》来表达我的感慨∶“荒草何茫茫，白杨亦萧萧。严霜九月中，送我出远郊。四面无人居，高坟正嶣峣。马为仰天鸣，风为自萧条。幽室一已闭，千年不复朝。千年不复朝，贤达无奈何！向来相送人，各自还其家。亲戚或馀悲，他人亦已歌。死去何所道，托体同山阿。”倘Y君在地下有知，希望不要见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