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奇迹，只有常规

周有光先生是汉语拼音的创立者。他之前研究经济学，后来改行研究语言学。我特别佩服他，不是因为他改行后能做出如此大的贡献，而是因为他活到一百多岁了，脑子比中青年人还灵光，思路也非常清晰，真的不简单！

 

近来读了一篇有关周有光先生接受《南风窗》记者采访的文章。文章里说了两件事，一件事是，针对国人特别强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，有一位外国专家对他说，中国不是加入WTO吗？世界上只有一个WTO，没有第二个WTO。周有光借那个外国专家是想提醒国人，我们已经加入了WTO组织，这就表明我们承认这个组织的国际通行标准，也表明我们愿意接受这个组织的行为规范。这是核心价值观，决定了事物的本质。既然如此，那么，我们就没有必要过份强调社会主义特色，因为如果真有社会主义特色，也不过是枝枝叶叶，不值得高调宣传大力宣扬。这真是一针见血啊！它牵涉到一个很深刻的哲学方法论问题：共同性与特殊性到底是什么关系？到底共同性重要，还是特殊性重要？我们说：共同性是基础，特殊性是建立在共同性的基础上的，受共同性制约。没有共同性的特殊性不是特殊性，这是必须清楚的。譬如，市场经济必须是一个法治国家。美英的政治体制有所不同，美是总统制国家，英是首相制国家，这是特殊性，但是，他们都是法治的市场经济国家，这才是共同性，是共同的本质。换言之，共同性的本质是相同的，但形式可以有多种表达。我国实行的是行政主导型的政治体制，政府对市场的干预还很强大，这不是一个法治的体制，所以我们的“市场经济”缺乏法治制度作支撑，它还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真正的市场经济国家。那么，我们就不宜拿这种体制“能办大事”的话来炫耀。这不属于共同性基础上的特殊性，或者说，本身就不是特殊性，而是共同性的障碍。以此来炫耀，岂不可笑？

 

另一件事是，在新加坡参加会议时，他与一位外国专家边散步边聊天。他说，新加坡的发展是一个奇迹。那位外国专家纠正说：“没有奇迹，只有常规。按照国际先进的先例去做，前提是民主与开放。”我国的情况与新加坡有点相似，现在快速发展了，这是“后发优势”，明显是吸收了国外发达国家的市场经济的成功经验才发展起来的。试想一下，如果我们还用以前计划经济那一套来做，我们的经济能发展起来吗？这就是说，我们是在吸收了国际先进做法才发展起来的。但是，周先生的用意是清楚的，那就是中国要进一步发展，必须要民主与开放，如果没有这个前提，那么，中国的发展必受制约，因为国际先进的先例都是如此！这是有感而发的。近几年，我国的政治体制改革滞后，造成了很多社会问题，给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负面影响。所以，他大声疾呼，希望改革能够深入下去。

 

读了这篇文章，真有醍醐灌顶的感觉。一位百岁老人，竟对现实问题有如此深刻的思考，令人感动和佩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