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切的痛悔,无限的思念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 ------------读《我与地坛》

   儿子在二十一岁时突然双脚瘫痪了,这不只是对儿子是一个沉重打击,对母亲也是如此｡一方面,她要承受儿子双脚瘫痪后的痛苦,照顾好儿子的不幸生活,安抚好他的不良情绪,以免出现更大的不幸,另一方面,她还要为儿子的未来焦虑不安: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了,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呢?他能成家立业吗?他能自己养活自己吗?将来父母亲去世后,他要依靠谁呢?等等｡

   作为母亲,“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｡”她知道儿子内心的苦闷,知道不能让他呆在家里,知道需要一点时间让他到寂静的地坛释放心情,知道他需要独处,需要调整心理,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他干扰他｡所以,“每次我要动身时,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,帮助我上了轮椅车,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”｡然而,当儿子走了之后,母亲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,又是怎样的心神不定､坐卧难宁､提心吊胆､惊恐不安啊! “曾有过好多回,我在这园子里呆得太久了,母亲就来找我｡”当她看到我还好好的,就悄悄地离开了,不想让我发觉｡有时候,我坐在密密的矮树丛中,她没有看见我,就四处张望,且步履茫然又急迫｡母亲的心情是多么焦急和纠结啊!不让儿子到地坛去释放心情,她感到不行;让儿子到地坛去释放心情,她又感到担心害怕,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!

   值得指出的是,“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,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来,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,还是送我走时的姿势,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,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｡待她再次送我出门的时候,她说:‘出去活动活动,去地坛看看书,我说这挺好｡’”从这个细节里,我们可以看出,母亲的精神已经有点麻木了,而她对儿子说的话,与其说是在安慰儿子,还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｡可见其承受的巨大压力了｡后来母亲只有四十九岁就匆匆离世,与她所承受的痛苦是有很大联系的｡

   因此,“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”,这种说法是真实的｡可惜的是,这是他后来才感受到的,在这之前,他没有体会到母亲的痛苦｡象母亲说的那句话,也是“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听出,母亲这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,是暗自的祷告,是给我的提示,是恳求与嘱咐｡”“每次我要动身时,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,帮助我上了轮椅车,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;这以后她会怎样,当年我不曾想过｡”“许多年以后”和“当年”这些词都在告诉我们,他确实没有替母亲想过｡甚至,母亲来园子找不到他,他已经看到母亲了,竟然“决意不喊她”,任她满园子找,显得有点不近人情,好象这一切都是由于母亲的过失造成似的｡

    那么,当时他为什么不能体会母亲的苦难呢?年轻不懂事是其中的一个因素,但更重要的原因是,他残疾了,整天沉湎在自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,他就无法体会到母亲的痛苦了｡后来体会到了,是因为他长大了,对生死问题也想通了,特别是,他在写作方面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绩,对未来的生活更有信心了｡这时重新回想当时的情景,就体会到了｡于是,他开始自责,开始忏悔了,“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,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,羞涩就更不必,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｡”后来,他在小说领域已经撞开一条路,他想与母亲分享成功的喜悦,想报答母亲的恩情,可母亲已经不在了｡他满院子找呀找,可母亲已经不会回来了｡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啊!他曾经怨恨上帝,为什么把如此年轻的母亲带走,可后来他明白了,母亲活得太苦了,上帝的考虑也许是正确的｡

 “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,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,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｡” 可当我意识到后,母亲已经不在了,留给我的只有深切的痛悔和无限的思念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