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不是历史

《三国志》是一部历史著作，这规定了它要力求历史真实，不允许虚构。《三国演义》是一部历史小说，小说是一种想象的艺术，不需要完全与历史真实一致，可以进行适当的虚构。因此，两者性质完全不同。

 

读了《三国演义》的人都知道,刘备是一个仁义之君,刘备不忍攻打益州刘璋,就是一例。因为刘璋是他同宗族的人，他不能做这样不孝不义的事。后来诸葛亮等人极力怂恿,并晓之以厉害,他才不得已而为之。但是，《三国志·刘二牧传》却不是这样记载。曹操平定了荆州,张松劝刘璋结交刘备,刘璋接受,派法正、孟达送几千人帮助刘备守卫,还送了一些物资给刘备,刘备到涪醴后,刘璋还率三万人与他相会,欢饮百多天。应该说刘璋对刘备真算仁至义尽。但是,第二年,刘备就包围了成都。刘璋对臣民说:“父子在州二十余年,无恩德以加百姓。百姓攻战三年,肌膏草野者,以璋故也,何心能安!”于是开城投降。可见刘璋倒是仁德之君,而刘备却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。还有,《三国演义》写刘备因庞士元相貌太丑,没重用他,让他当一个县令,后因不理政事惹火了张飞,他在张飞面前小试牛刀,令张飞万分惊讶,再后来刘备看到孔明和鲁肃的信,才重用他。《三国志》《庞统传》有写到当县令,也有写到推荐信,但根本就没写到他的相貌,也没写到张飞等等。由此可见,《三国演义》的材料有来自野史,有自己的想象。

 

又如，董卓叛乱时,曹操想行剌董卓不成,往东逃到朋友吕伯奢家,伯奢出去买酒,儿子们忙着磨刀霍霍杀猪款待,曹操以为他们杀他,以先下手为强的做法,把吕家兄弟杀了,杀后看到床下的猪,才知道自己做错了。于是,他想趁朋友买酒没回家溜了,不巧,路上正遇上吕伯奢,伯奢问他干吗来了又走了呢?他不作回答,又一刀把朋友也杀了。跟随者不解:前次做错,情有可愿;此次为何一错再错?他说:“宁可我负天下人,不教天下人负我。”这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,典型地刻划出曹操的残暴、自私,视杀人为儿戏的一代奸雄的形象,真是入木三分。此则材料来自《世语》和《杂记》,虽有所本,但是,未必真实。你如果看了《三国志》,就会发现,事实真相不是这样。董卓专权时,曾任命曹操为骁骑校尉,曹操不受,向东逃到吕伯奢家,他的孩子们想劫他,他不得已杀了他们。

 

再如，读了《三国演义》的人也都知道,诸葛亮是一个神机妙算的军师。他的韬略在姜子牙、萧何、张良之上。“借东风”、“七擒孟获”、“空城计”、“八阵图”等,都体现了他高超的韬略,一切都不折不扣地按照他的意愿去转移变化。他的计谋几乎都成功。街亭失守,那是马谡不按他的意图去做。他还能观天象而得知庞统、关云长、张飞、赵云的死讯,真是神灵附体,神中的人,人中的神。《三国志·诸葛亮传》也认为他很了起:诸葛亮在五丈原死后,司马宣王说:“天下奇才也。”“亮性长于巧思,损益连弩,木牛流马,皆出其意；推演兵法,作八阵图,咸得其要云。”但是,他六出祁山,都没有成功,因此,陈寿评他“可谓识治之良才,管、萧之亚匹矣。然连年动众,未能成功,盖应变将略,非其所长欤!”意思是说:他长于治才,韬略不是他所长(虽然他韬略也了不起)。可见,他没有神化的那种本领。

 

总而言之,文学不是历史，历史也不是文学。历史力求真实，文学允许虚构。我们不能拿文学当历史来读,当然，我们也不能拿历史当文学来读。否则，我们就会犯下大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