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采花客的故事

 

一

一位女人，看上去有四十来岁，虽然岁月的流逝已在她的眼角留下鱼尾纹，但她丰姿绰约，风韵犹存。可以想象，年轻时，她定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胚。一天，  她神情并茂地朗读歌德的《野蔷薇》：

少年看到一朵蔷薇，

荒野的小蔷薇，

那样娇嫩而鲜艳，

急急忙忙走向前，

看到非常欣喜。

蔷薇，蔷薇，红蔷薇，

荒野的小蔷薇。”

看到我，她笑吟吟地说：“文学教授，有一个问题请教你，可以吗?”“说吧。”“野蔷薇是什么花?”“德国人心目中的野蔷薇，相当于中国人心目中的玫瑰花。”“噢，是这样。”接下，她又朗读起来：

少年说：“我要采你，

荒野的小蔷薇！”

蔷薇说：“我要刺你，

让你永不会忘记，

我不愿被你采折。”

蔷薇，蔷薇，红蔷薇，

荒野的小蔷薇。

她停下来又问：“这诗写什么?”“这诗写歌德和弗里德莉克的一段感情经历。”“噢，是这样。”接下，她又朗读起来：

野蛮少年去采她，

荒野的小蔷薇；

蔷薇自卫去刺他，

她徒然含悲忍泪，

还是遭到采折。

蔷薇，蔷薇，红蔷薇，

荒野的小蔷薇。

朗读完，她说：“我明白了。这是歌德的忏悔之作。”过一会儿，她又说：“我想讲一个男人的故事给你听，你听吗?”我点点头。

二

那男人有四十多岁了，长的一般，矮矮的个子，尖尖的脸，没棱没角，但他有一个爱好，就是喜欢花，特别是那种鲜嫩的、娇艳的、小巧玲珑的花。这花一旦被他喜欢上，他就会想方设法、不择手段，把她弄到手，真可谓百折不挠，决不罢休。

一次，他来到一处花坛，看到有一丛美人蕉别具一格：宽厚的绿叶中顶出几朵红艳艳又带点淡黄的喇叭花，亭亭玉立，娇美无比。他马上用手把她挖过来。花坛里有时有人，他不便明着干，等人一走，他又开始挖。这样挖挖停停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连手指都挖出血来，最后才把她弄回家。又有一次，他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子边，透过铁栏杆，看到一株“火炼金丹”的牡丹喷红吐焰，红光耀眼，馨香浓郁。他眼馋了。在门口转悠了很长时间，最后他只得暂时离开；夜里，他披着沉沉的夜色，翻墙跃门，来到院子里，把牡丹花偷出来。由于慌张，他从墙上摔下来，幸好主人睡得沉，没有发觉他偷东西，但他却摔伤了骨头，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。还有一次，他来到一家花店，看到一盆玫瑰花长得相当娇媚动人，他想把她买下来。店主说：“这花已经有主人了。”他听了心里怏怏然，很失落。可是，他不死心。他对店主说：“我可以出十倍的价格买下她，怎么样?”店主以为他开玩笑，眼睛瞟了他一眼。他明白了店主的神色，马上拿出一叠人民币，在他面前晃了一晃。店主眼睛发亮了，心想这是飞来的横财，特想做这笔生意，只是已经许诺别人了，不好立马答应。他摸透了店主的心思，问：“那人给你钱没有?”“没有。”“那有什么关系?说明生意还没开始做，只是意向罢了。你知道他一定会来买?说不定他不来了。我可以再加一点给你，你就卖吧。”说完，他就开始数钱了。店主听了兴高采烈：“好好，你这么喜欢玫瑰花，我还有什么话说呢?”就这样，他费了不少口舌，花了不少的冤枉钱，才买到这盘玫瑰。

从这里可以看出，他是一个十足的花痴。但是，他有一个毛病，这样不容易弄到的东西，拿到家后没多长时间，他就不喜欢了。就拿玫瑰来说吧，拿到家后，他是喜欢了一阵子，天天浇水，定期施肥，经常端出去晒太阳。有一次他家的看门狗把花动了一下，他吓的脸色煞白，操起棍板往狗身上打。在他的精心呵护下，玫瑰竞相开放，象一个个灯笼，挂在花枝，热情似火，美若天仙。可花期一过，花朵开始凋零了，叶片和枝丫显得稀疏苍老了，这时他不理玫瑰花了。甚至他感到玫瑰放在家里碍眼，破坏形象，想把她扔掉。他认为，花最有价值是开花的时候，花开过了，也就没用了，没用的东西放在家干啥呢?他全没有想到玫瑰花曾经为他灿烂过、辉煌过。

三

“你对这个男人有什么看法？”“这样的采花客不是很多吗？不过也不能全怪他。我送给你一首诗，金代诗人元好问写的《同儿辈赋未开海棠》:‘枝间新绿一重重，小蕾深藏数点红。爱惜芳心莫轻吐，且教桃李闹春风。’”她领悟了，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