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《左传•子鱼论战》

鲁僖公二十二年三月,　郑伯到了楚国。这一年夏天,宋公讨伐郑国,大司马子鱼说:“所说的祸害就在这里。”果不其然,楚国国君派军队讨伐宋国,目的是为了拯救面临宋国威胁的郑国，宋公准备迎战。但是,他手下的大司马子鱼竟然忤逆国君的心意,劝阻极切,建议他放弃抵抗:“天之弃商久矣！君将兴之，弗可赦也已(宋国乃商国的后代)。”言下之意是“‘识时务者为俊杰’,宋国不是楚国的对手,为保社稷宗庙免遭焚毁,为避免国民生灵涂炭,还是主动请求投降吧。”这话不敢说正确,但他敢于向国君提出这种劝谏的勇气,值得赞赏。宋公不听大司马子鱼的劝谏,也许是他真的没脑子,没看清形势,不识时务;也许是他感到咽不下这口气;也许是他不想做亡国奴。如果是后二者,那他的爱国情怀还是值得褒扬的。

 

于是宋国与楚国在泓地打了一仗。宋国的军队巳经摆成阵式,严阵以待,楚国的军队还在渡河,还没上岸,此正是最佳的攻击时机。有道是“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”。大司马子鱼正是看准了时机巳到,便立即向宋公提出建议:“彼众我寡，及其未既济也，请击之。”可宋公竟然认为不可以。待楚军上岸还未摆好阵式,大司马子鱼又一次向他提出建议,他还是不听。待楚军摆好阵式,宋公才下令与楚军战斗。争奈敌强我弱,宋国绝非楚国的对手,宋国大败就成了必然,宋公的大腿被刺伤也是活该。他一再贻误战机,真是一个没有一点军事眼光的窝囊废,而且还是一个固执己见、刚愎自用的昏君。

战败了,国内的人民都责怪宋公,岂知宋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:“君子不重伤，不禽二毛。古之为军也，不以阻隘也。寡人虽亡国之余，不鼓不成列。”“不重伤”指不伤害己受伤的俘虏,“不禽二毛”指不擒老年俘虏。这很能体现出他的人道主义原则。跟雨果在长篇小说《九三年》中宣扬的人道主义,如出一辙,几乎就是它的翻版,值得大大赞美。可人道主义也有个条件,那就是在战争胜利后才可以,如在战争中实行人道主义,这无疑是置自己于死地了。这一点在《九三年》中体现得很清楚,郭文就认为:战中的暴力革命是被迫的,而战后必须要实行人道主义。想必宋公对此还没有认识清楚吧。至于他的“古之为军也，不以阻隘也。寡人虽亡国之余，不鼓不成列”,那就显得迂腐不堪了。《孙子兵法》认为“兵不厌诈”，是也。战争的角力本不是体力的搏斗,还有智力的ＰＫ,怎能光明正大呢?

因此大司马子鱼说，宋君不懂得打战的法则啊!有利地形和战机,是上天帮助我们,应好好利用,有什么不可呢?“虽及胡耇，获则取之，何有于二毛？明耻教战，求杀敌也。伤未及死，如何勿重？若爱重伤，则如勿伤。爱其二毛，则如服焉！三军以利用也，金鼓以声气也，利而用之，阻隘可也。声盛致志，鼓仟可也。”是啊,战争的目的是什么?寻找杀敌致胜呀。如果在没战胜时就爱惜受伤的俘虏,还不如不打仗。如果你放了他们,他们可能都会继续成为你的敌人。“犹有惧焉！且今之者，皆吾敌也。”因此,优待俘虏还是有原则的,不能仅凭良好的心理愿望。